不宜过早使用反垄断

2020/12/25

曾几何时,成为“独角兽、赢家通吃、超级大平台”是人人向往的事,也一直是商业社会追求的目标。但作为早期投资者和初创企业的投资人,我们在其中扮演的应该是最中立的角色。一方面,我们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能成为未来的独角兽;但另一方面,我们又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不要被现在的独角兽们影响,不要因为它们的垄断而被杀死。所以,我们追求的是二者之间的平衡。

对这种平衡性的环境做出分析,其实是大家共同追求的目标。无论是政府部门、平台的创业者还是投资人,大家其实是在一条船上,利益一致。所以,我们应该持久、恒定、和谐地创造出一个相对平衡的环境,让这种生态能够真正地持续发展下去。


产业生态迎来新变化

大家一直在探讨“赢家通吃”的理念,它的确有它的优势。互联网时代特别是To C领域出现的巨大平台,把过去从未有过的可扩展性和“赢家通吃”效应,都发挥到了极致。而且这种平台的成长性之高,让我们这些投资人也经常会被惊着。


大数据的垄断,也是To C领域里一个全新的特点。另外,技术的复杂度和人才的稀缺,使得这种平台的创建变得非常不容易。所以一旦有了先发优势,这种平台就有了大量的资金,从而可以迅速地扩张,但它也容易引起非常严重的负面效应。最近,整个社会尤其是美国对于“超级大平台”的出现,有着很大的担心。他们一方面担心因为财富比例分配不均造成严重的贫富分化,另一方面又担心中产阶级的财富空间被压缩。以前大家都可以通过一些小公司、小平台创业致富成为中产阶级,但现在“超级大平台”的出现,使得资本会集中向资本和IT大佬聚集。垄断扼杀竞争,大家就不免会担心“大树之下,寸草不生”的可能性。


此外,最近Facebook、谷歌等大数据平台,涉及到侵犯个人数据使用的公平性、合法性、隐私等问题,致使大家对“赢家通吃”的说法产生了很多怀疑,创新和创业的难度开始加大,资本也出现了巨大的比拼。毫无疑问,这些现象由于它的发展速度之快、规模之大、竞争之剧烈、社会影响之广泛,也引发了政府在监管方面的忧虑。


这一切促使我们不得不去思考,眼下到底在发生着什么?


如今的生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。当出现产业革命级的生态变化时,社会一定会受到大幅度的影响。第一次工业革命使得农村人口大量进入城市,小手工业逐步消亡。第二次工业革命诞生了电力等技术元素,出现了以大工厂、托拉斯等为代表的大工业生态,促使生产效率呈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增长。这种生态自然而然就会引发“马太效应、规模效应”,甚至出现垄断。


如今我们面临的恰恰是这样的过程。换句话说,今天我们面临着一个全新的、智能的产业生态,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将催生下一代智能产业革命。比如在医疗领域,原来是以医生为核心的经济过程,传统的数据采集是以医生的“望闻问切”与简单的化验为主,再通过医生的大脑、经验和知识产生诊断方案,最后再拿出治疗方案。如果病人被治好了,这个循环就会结束,否则就会回到二次循环。如今的生态则是所有数据围绕智能特别是机器智能、人工智能的辅助做诊断。这种生态变化与前几次工业革命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,“人”在工业生产过程中被逐渐替代。以前,人的体力被科技机器取代;现在则是,人的大脑、人的智能判断会被减少甚至取代。整个新生态的速度快速增加。规模效应和大数据的积累,决定了决策和效率会以怎样的方式呈现。所以,这个过程中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大平台。


过早使用反垄断弊大于利

而在To B领域,情况就不同了。To B领域的独角兽还很少,还远远看不到像To C领域那样“赢家通吃”的现象。有几个因素在大幅度地限制它们的兴起——IT系统的落后、信息孤岛、数据保护以及对“赢家通吃”的向往、焦虑和抵触心理……这些综合起来都会产生全新的矛盾,致使今天的To B 领域出现了一种“死锁现象”,即小的企业不允许大的平台出现,而大的平台也很难突破在传统领域的阻碍。因此,基于数字化和智能化改造在To B领域的发展,我们对“赢家通吃”的态度要非常慎重。


首先,我们应该要防止过早地对产业平台特别是To B的产业平台使用反垄断,因为这个平台还远没有成熟到能顺利成长从而产生“赢家通吃”的局面。所以,当下的主旋律应该还是要继续鼓励和支持企业,通过创新做大做强平台经济,特别是做大在To B领域的平台经济。


其次,我们也要防止政策性垄断、资源性垄断对公平竞争的影响。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,要打造新的基础设施,我们要去探索新的商业模式、商业生态,来解决这些问题。


此外,在数字化时代,我们应该追求一种和谐发展。我们应该专注于发展壮大,但不要忘了和谐平衡;我们要迎接独角兽的时代,同时要保持警醒。不过,我们确实没有必要为了未来独角兽的出现而过分恐惧,尤其是在To B领域,远远没有到需要担心“赢家通吃”、垄断等现象出现的阶段。同时,我们确实需要探索新型的分配模式,国外在这一方面已经进行了积极的探索。对于人工智能时代造成大规模失业等问题,都需要企业家去探讨。


最后,“解铃还须系铃人”,科技造成的问题,需要用进一步发展科技与法治的方法加以解决,不能因为看到大工厂流水线造成了垄断,就把流水线拆掉。我们要通过新的法治、新的规则让这条“流水线”变得更好,让垄断无法扼杀竞争。


在这个时代,我们需要的是新的理念,要研究的是新的模式,面对的是新的机遇。更重要的是,我们也要思考今天的企业家还要承担哪些新的责任。


(丁健  金沙江创投董事总经理)